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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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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料中的疼痛遲遲沒有降臨,她睜開朦朧淚眼,他的劍停留在她胸前一寸之處,忽而如驚鴻游龍舞動,頃刻間,她已經渾身□□,他殘忍的聲音成為往後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夢魘,“司馬蓮,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便成全你。”

轟隆一聲,大雨傾盆而下——

痛,母後,玉兒好痛——

沒有纏綿的廝磨也沒有溫柔的周旋,她渾身痛得顫抖,可瞧見她的樣子越悲慘,他的心裏的痛就越能削減,他說,聲音陰冷如同地獄裏的修羅,“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清醒地感受,我心裏的每一寸痛苦。”

淚,流幹了,她眼眸空洞地盯著窗外,眼睜睜地看著那入府以來悉心照料的紅色馬蹄蓮終是在大雨的摧殘下零落成泥,那樣高貴虔誠的姿態,如今,卻只剩下空空的莖稈,在狂風中瑟瑟顫抖,正如她曾期許的"忠貞不渝,永結同心",如今,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終成空。

***

秦海棠,生前最愛木槿,桓瑜便親手將她葬在木槿樹下。

他說,“海棠,你看,我帶了你平日最愛吃的天香閣的鴛鴦酥和桂花甜酒,你曾說想聽我為你奏一曲‘長相思’,我今日也將琴帶來了,我彈給你聽,無論你想要聽多久,可好?哦,還有為先帝奔喪那夜臨行前,我曾許諾要帶你去俊微山看日出,可後來……今日,我也一並兌現了諾言,可好?”

第一次,她見到了這個男子,靜靜地撫琴,悄悄地落淚,在另一個女子的墓碑前。

三天三夜,他不眠不休地彈奏同一支曲調,日升日落,他在黎明前的一刻,怔怔地出神。

“桓瑜。”司馬蓮終於看不下去,掩面痛哭,“你不該這樣對我的,不該的……不該的……”

他卻恍若未聞,即使雙手已經血肉模糊,卻還是不停地不停地彈奏著長相思,天空忽然飄雪,他匆忙起身,不小心將琴翻倒在地,只癡癡地凝望著掌心的雪花,喃喃道,“是你嗎,海棠?你可是聽見了我為你奏的琴曲,所以以這樣的方式回應我?”他將臉頰緩緩貼到掌心,眼中的眷戀,那樣濃烈癡狂。

自那之後,桓瑜徹底變了一個人。

他終日不言不語,只是酗酒。

那樣一個清風月朗,芝蘭玉樹的人,在短短的半個月裏,迅速消沈下去。

再後來,一波又一波的歌姬舞姬被送入府中,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司馬蓮的心也在這日覆一日的折磨中漸漸冷卻。

“和離?”桓瑜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他懷裏的小姬也跟著笑得花枝亂顫。

司馬蓮冷眼看著他們,“自明日起我會搬去玲瓏別館,往後,我們再也不要相見了。”

說完這番話,她以為已經變成一片灰燼的心還是不可抑制地一疼。

“司馬蓮。”就在她要踏出去的那刻,桓瑜忽的開口,“這是禦賜的姻親,你以為憑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地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嗎?還是你覺得皇家的人就是有權利出爾反爾,舉動隨心,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桓瑜,如今你早已活死人無異,我又要去在乎誰的感受?”司馬蓮的眼睫輕顫,忍著心底的難受開口。

桓瑜嗤笑一聲,“這一切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我?”她轉身,定定地看著他,“我不欠你什麽,若說虧欠,也是你和秦海棠欠我。”

***

搬到玲瓏別館的第三日,她被診出懷有身孕。

她撫摸著小腹,神色淒苦,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為什麽當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重新開始生活的時候,卻依舊割不斷與過去的牽連?

她想到落子,卻終究狠不下心腸。

既然如此,便守著孩子過下半生吧。

她終於臉上開始有了笑意,每日按時地喝藥,進補,縫些小衣裳小鞋子什麽的。

日子,似乎朝著一個美好的方向在發展。

可桓瑜卻並不打算放過她。

天寒地凍,她被他劫持到秦海棠的墓碑前,下跪,那樣冰涼的石階,她身上的暖意很快消失殆盡,膝蓋上刺骨的冷意,磨滅不了那一剎那心中的恨意。

“今日是海棠的生日,”他說,“你沒有資格過得這樣自在,你該在餘下的一生為你的所作所為懺悔。”

她想笑卻沒有力氣,她說,“桓瑜,我懷孕了,你若想再多造一些罪孽,當可以這樣對我。”

他一怔,眼中有震驚,不過也只一瞬,又恢覆冰冷。

“那又怎樣?你想用孩子來威脅我?”桓瑜冷笑,“我不可能原諒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她無所謂地笑,“你要選擇這樣過活是你的事情。”

“司馬蓮,你果真心狠。”

司馬蓮看著他,覺得荒唐無比,為何會愛上這樣一個男子,為何?沒有答案,這也許是命,那一刻她笑得眼淚橫流。

“你笑什麽?”

“我問你,你笑什麽?”

桓瑜皺著眉。

“笑你,可憐。”

“你——”

一巴掌將她打得摔倒一邊,血跡順著嘴角落到雪地上,觸目驚心。

暈厥過去的前一刻,她想,她該感謝他,恨一個人遠比愛一個人容易。

正是這次劫持,叫司馬蓮受了極重的寒氣,落下了病根不說,也叫連玨出生時就十分體虛。

連玨的名字是司馬蓮起的,這個名字寄托了司馬蓮這一生的癡念,剛出生沒多久時,玲瓏別館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姬蘭宇。

他是姬太後親弟的兒子,也就是姬太後的侄子,司馬蓮的表兄。

其實,姬蘭宇從小就聰明絕頂,深得姬太後的喜愛,從小也常常入宮,與司馬蓮算是青梅竹馬。

可是這人十分奇怪,他對政事興趣缺缺,待到十六歲便開始四處雲游,自那之後,司馬蓮也有許多年沒有見過他了,是以,下人稟報說有客人來了時,司馬蓮怎麽也想不到竟是他。

“表哥,這是路經平陽來探探蓮兒?”司馬蓮替他倒了一杯茶,臉色還是大病後的蒼白。

姬蘭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過得並不好,桓瑜沒有好好待你。”

“表哥,難得來一次,何必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司馬蓮笑笑,沒想到卻突然咳嗽起來。

他目露痛色,忙替她順氣。

“我這次,並不是經過此處。”他說,“我是特意為你而來。”

“哦?”她急忙打斷,“可是表哥你回宮看了母後,她有什麽話要你捎來?”

“蓮兒。”姬蘭宇見她目光閃躲,索性伸出手握住她的,“蓮兒,我原想等你再長大些,就向姑母求親的,沒想到卻等來了將你許配給桓瑜的消息,蓮兒,你隨我走吧,往後我會好好待你,再不叫你受半點委屈。”

她聽聞此言,卻只淡淡地抽回手,“表哥,如今我只求能和玨兒,我們母子好好地過活,別無他求。”

姬蘭宇皺眉,“可你……”

“別說了,我不會跟你走的。”司馬蓮背過身去,眼中隱有淚光閃動。

“公主,不好了。”

此時,貼身侍女蓮兒大驚失色地跑進來,司馬蓮心上隱約有不詳的預感,“可是玨兒又發燒了?”

琦兒點點頭,司馬蓮身形晃動,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姬蘭宇忙扶住她,“讓我瞧瞧。”

“怎樣?”司馬蓮揪心道。

姬蘭宇臉色非常凝重,連連搖頭,“若非這孩子堅強,怕是早就……”

司馬蓮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表哥,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姬蘭宇聞言道,“我帶他回岐明山,山中氣候溫暖,四季如春,或許還有救。”

事不宜遲,姬蘭宇連夜將連玨帶回了岐明山。

總算保住了連玨的性命。

***

“這麽說來,姬蘭宇?”我有些疑惑。

“他便是谷虛道長,也就是我的師傅。”

“他喚作姬蘭宇?可我記得太後的侄子喚作姬衡啊,小時候,父親還讚他寫的兵法出神入化,極有天分。”

連玨頓了頓道,“不錯,師傅名衡,蘭宇是他的字。”

“原是如此。”我有些興奮,“想不到你師傅是這樣一個當世傳奇一樣的人物,我聽說姬衡不僅兵法如神,還精通音律,書畫,藝術,簡直無所不能。”

“可是再無所不能的人也有不能的時候。”他搖頭,“師傅深愛娘親,只是娘親到死都沒有答應他,那時候我並不明白,可後來我明白,也許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驕縱天真的西齊長公主如玉,如今她能給他的,只有一顆遍體鱗傷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道長大人出現了,小天使們怎麽還不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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